花丛深处,两个约莫十八九岁的小子正半弯着腰,拔除杂草。
此时日头正毒,四下不见一个人影,唯有一片蝉鸣蛙叫,让人昏昏欲睡。
其中叫二牛的擦擦额上汗珠,瘫坐在地,抱怨道:“那王扒皮就是看咋俩没油水孝敬,才打发到这荒院做苦力。等小爷混进主院得了脸,非教他跪着舔鞋底不可。”
他倒是说得口干舌燥,可另一人却始终埋头苦干。
他便叫道:“阿远,你真是傻小子,好歹也喝口水,又没人拿鞭子抽你干活。”
说罢,乔远便顺势接过二牛递的水壶,咕噜咕噜连喝几大口水后,满意地扫视清理出来的野草,随之也放松地躺在草地上。
他仰望着被浓密枝叶分割成一小块小块的蓝天,慢悠悠道:“比起伺候别人,我倒觉得如今侍弄花草的日子不错,最起码不愁吃不愁穿。”
“有吃有穿就觉得不错了?你也太没志向了吧!要是我能得主子的赏识,准把那势利眼的王管事踩在脚下。”
乔远偏头看着志气勃勃的二牛,打趣道:“那我先改口叫你一声牛管事。”
二牛笑得灿烂,继而用力拍拍胸膛,眼神灼灼,“放心吧,到时候大哥罩着你,保准带你吃最肥的肉、最甜的糕,最热的时候也决不让你干活。”
乔远看着嘴角咧到太阳穴的二牛,对方显然沉浸在美好幻想中无法自拔。
他觉得好笑,不由想到在现代听过的一则笑话,农民认为皇帝是用金锄头耕地,用金扁担挑粪。
的确,乔远是一名穿越人士,没有什么曲折的生平经历,顺风顺水活了十八年,父母恩爱,家庭幸福,本人无病无灾。
只不过是高考结束,约朋友玩峡谷漂流的时候撞到了一块石头,一睁眼便是一群陌生又奇怪的人围着自己嘘寒问暖,问叫什么名字?家在哪儿?父母是谁?
原来是二牛的娘李婶儿,在洗衣服的时候,竟然发现对岸有一个昏迷不醒的半大小伙子,热心的她赶紧叫人将乔远扛回家。
一家人叽叽喳喳,围着昏迷的乔远猜测他的来历。
乔远醒来便是如此热络又诡异的场景,他简单沟通后,震惊地猜测自己可能是穿越了,只好按捺住内心恐惧,谎称只记得自己的名字,其他便什么也记不住了。
彼时正当乱世平定之初,镇远将军西袭蛮夷,东击流寇,南伐叛将,北定中原,征战十年,终得班师回朝,局势初定。
多少百姓在铁蹄刀戈下丧命,多少人家破人亡,流离失所,横贯东西的溯江也掩不住黎明百姓的呜咽声。
因此乔远这一番说辞很容易就让人产生同情的联想。
比如李婶儿,见他衣着古怪却举止斯文,身上更是白白嫩嫩,不像是穷人家的孩子,猜测可能是出生富贵却遭到了不测,便爱怜地摸了摸他的头,让他暂且住在自己家。
可是李婶儿家以种地为生,战乱之年本就生活艰难,加之子女众多,又个个胃口好食量大,更是入不敷出。
休息一段时间的乔远实在不好白吃白喝,既担心真的回不去现代,又害怕自己没有自食其力的能力。
恰好镇远将军府来挑下人,村里的少年少女争抢着表现自己,都想得到这么体面又荣耀的金饭碗。
至于乔远,虽然他对卑躬屈膝地伺候别人不敢兴趣,但是在这种情况下,自力更生的本领显然更重要。
何况他得知将军府只挑一些活契的杂役仆人,大多数甚至连主子的面都碰不上。
乔远一思考,待遇好工资高合约期满也可以离开,这不恰好可以解决燃眉之急吗。
于是他便拉着同样跃跃欲试的二牛,或许自己长相不错,二牛体格健壮,二人竟都被选中。
现在的生活最起码靠自己的劳动吃饭,不会成为别人的负担,也确实算不错了吧。
乔远无奈地叹口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