赵严僵在原地。
皇帝那句轻飘飘的反问,像一根无形的绞索,瞬间勒紧了他的脖子,让他几乎窒息。周遭同僚们投来的目光,已经从刚才的敬佩,变成了惊疑、困惑,甚至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怜悯和疏远。
这些在官场里浸淫多年的老狐狸,哪一个不是人精?
皇帝当着满朝文武的面,将那个小太监高高捧起,称之为“王牌”,再转头问他赵严“对吗”,这已经不是暗示,而是赤裸裸的宣告。
宣告这场惊天豪赌的真正操盘手是谁。
宣告他赵严,从头到尾,都只是一个被蒙在鼓里的丑角。
赵严的嘴唇哆嗦着,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他能说什么?说自己毫不知情?那等于承认自己无能,连朝局如此大的变动都无法察觉。承认自己知情?那更是弥天大谎,皇帝当场就能戳穿。
他一生之中,从未受过如此奇耻大辱。
那羞愤、惊怒、怨毒交织的情绪,像烧红的铁水,在他胸膛里疯狂地翻滚、冲撞,几乎要将他的五脏六腑都焚烧殆尽。
“陛下圣明。”
最终,赵严从牙缝里挤出这四个字,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。他深深地低下头,将那张已经毫无血色的脸,藏进了阴影里。
皇帝看着他屈服的姿态,嘴角的笑容愈发灿烂。
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。
他要让所有人都看清楚,谁,才是这大乾王朝真正的主人!
“传朕旨意!”皇帝的声音洪亮,回荡在金銮殿的每一个角落。
“临阳关总兵秦烈,临危受命,奇功盖世,晋一等武毅侯!赏黄金万两,绸缎千匹!其麾下三千将士,人人官升一级,各赏银百两!”
“镇国公苏战,虽有冒进之失,然其忠勇可嘉,将计就计,为秦烈创造战机,功过相抵,官复原职,赐‘免死金券’一道,以彰其功!”
“凡此战中阵亡将士,抚恤加三倍!伤残者,由朝廷奉养终身!”
一道道封赏的旨意,如同甘霖,洒向那些劫后余生的武将勋贵,也像一道道惊雷,劈在相党众人的心头。
秦烈封侯了!
一个在他们眼中,即将被温水煮青蛙的莽夫,一步登天,成了大乾新贵!
苏战不仅没事,还得了皇帝御赐的免死金券,这等于是给了苏家一个天大的护身符!
一拉一打,一升一稳,皇帝这一手,彻底盘活了北境的军方势力,也让相党想要通过掌控兵部来掣肘皇权的美梦,碎得稀里哗啦。
百官山呼万岁,声震云霄。
然而,在这片狂热的庆贺声中,所有人都发现了一个极其诡异的细节。
皇帝封赏了所有人,从封侯的秦烈,到立功的苏战,甚至连那个送信的信使,都得了百两赏银。
唯独,对那个被他亲口称为“王牌”的内官监总管,韦德,只字未提。
他就那么安静地站在龙椅之侧,仿佛刚才那石破天惊的一切,都与他无关。
这一下,所有人都看不懂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