盼望着,盼望着,终于到了五一劳动节。
陈亮被父亲陈宇泽携带者又回到了老家。
一到老家,二伯二妈还有他们的儿子恭恭敬敬地等候陈亮父子地到来。
因为李龙父子早将陈亮神话化了,什么拯救了他儿子,什么第十八号当铺,什么救人于水火,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等,这些梗都用烂了。
晚饭后,陈亮掏出手机,拨通了李龙的号码。
电话响了好几声才被接起,传来李龙沙哑得厉害、带着浓重鼻音的声音:
“……喂?”
“我回来了。出来坐坐?”
陈亮的声音平淡无波,听不出情绪。
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,传来窸窸窣窣像是从床上爬起的声音,然后是李龙干涩的回应:
“……好。老地方?”
“嗯,老地方。”
所谓的“老地方”,是镇子边缘河边的一个露天烧烤摊。
夜晚降临,河风带着水汽吹散了白天的燥热。
彩灯串缠绕在简陋的棚架上,发出廉价而温暖的光晕。
孜然、辣椒粉混合着炭火炙烤肉类的浓郁香气弥漫在空气中,周围是成群、推杯换盏、大声说笑的食客,充满了市井的喧嚣与烟火气。
当李龙拖着脚步出现时,与这热闹的氛围格格不入。
他眼窝深陷,胡子拉碴,头发油腻地贴在额头上,身上的衣服皱巴巴的,整个人散发着一股浓重的颓废和酒气——显然,在接到电话前,他已经独自在家喝了不少。
看到陈亮,他勉强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,在塑料凳上重重坐下。
“亮子……你回来了。”李龙的声音含混不清,眼神飘忽。
陈亮点了几十串肉筋、板筋、鸡翅,又要了一箱冰啤酒。
他动作利落地开瓶,倒酒,将一杯冒着冷气的啤酒推到李龙面前。自己则拿起另一杯,象征性地抿了一口。
烤串很快滋滋冒油地端了上来。
李龙抓起一串,机械地塞进嘴里,味同嚼蜡。
几杯冰凉的啤酒下肚,酒精开始猛烈地冲击他本就脆弱不堪的神经。
那层强撑的麻木外壳,在熟悉的环境和唯一愿意听他说话的老友面前,开始出现裂痕。
“亮子……”
李龙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,眼神开始失焦,他盯着烤炉里跳跃的炭火,火光在他空洞的瞳孔里明明灭灭,“你说……人死了……还能活过来吗?”
他的声音很低,像是在问陈亮,又像是在问那虚无的火苗。
陈亮拿起一串烤得焦香的鸡翅,慢条斯理地吹了吹热气,仿佛没听到这个突兀的问题,只是平淡地问:“阿姨身体还好?”
这句普通的问候,却像一把钥匙,猛地捅开了李龙痛苦记忆的闸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