谢向阳强行压下那丝慌乱,脸上挤出惯有的谦恭笑容:“妈,您这是什么意思?还请您不吝赐教。”
他嘴上说着赐教,却恨不得当场封住谢冬梅的嘴。
顾维疲惫的目光骤然锐利起来,他向前一步:“谢大夫,请讲。”
谢冬梅看都未看谢向阳一眼,她的视线落在顾老爷子枯槁的脸上。
“脱症是表,湿毒内蕴,瘀阻心脉是里。你们只看到阳气外泄,却没看到阳气为何守不住!”
她伸出干瘦却异常稳定的手指,指向顾老爷子的指甲:“你们看,老爷子指甲青紫,常人临终,指甲多是苍白。这紫色,是血瘀之象。”
她又轻轻翻开顾老爷子的下眼睑:“再看这里,血络深紫交错,这更是毒瘀攻心的明证!”
“他这病,根子不在阳虚,而在湿毒盘踞中焦,气机升降失常,才导致清阳不升,浊阴不降,最后阴阳离决!”
“你用回阳九针,用大辛大热之药,无异于抱薪救火!暂时是能催逼出一点残阳,让病人看着回光返照,可那点根气一旦被耗尽,就是大罗神仙也束手无策!”
此言一出,满堂皆寂。
那几个西医专家面面相觑,他们听不懂什么气机,但谢冬梅指出的指甲和眼睑的细节,他们是看在眼里的,只是没往这方面想。
谢向阳的脸,一阵红一阵白。
他怎么可能没看到那些体征!
只是他一心想着‘回阳九针’这个石破天惊的名头,想着一步登天,自动忽略了所有与脱症不符的细节!
他咬紧后槽牙,梗着脖子反驳:“一派胡言!阳气衰败,百脉瘀滞,这些本就是阳虚的附带之症!妈,我知道您看不惯我,但治病救人,当抓主干,岂能被这些细枝末节混淆视听,本末倒置?!”
“主干?”谢冬梅终于斜睨了他一眼,那眼神里的轻蔑和冷漠,比一记耳光还让他难堪,“树根都烂了,你只知给树叶喷水,也配谈主干?”
“你!”谢向阳气得浑身发抖。
“够了!”
顾维低喝一声,打断了两人的针锋相对。
他猩红的眼睛在谢冬梅和谢向阳之间来回扫视,心中的天平剧烈摇摆。
一个说得头头是道,诊断结果与西医不谋而合。
一个另辟蹊径,言之凿凿,点出的细节又确实存在。
时间,不等人了。
顾维深吸一口气,做出决断:“既然二位各执一词,那就请各自开出药方和针灸之法,写下来!孰是孰非,我顾家自有判断!”
谢向阳眼底闪过一丝狠戾的决绝。
他抢先一步走到桌前,抓起笔,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在纸上写下一行行药名。
人参、附子、干姜、肉桂……
他笔走龙蛇,每一味药都是大辛大热的纯阳之品。
更骇人的是他写的剂量,光是附子,就足足用了一两!
他这是在赌!用猛药建奇功!
写完,他将药方按在桌上,挑衅道:“我的方子好了!还请妈……不,谢大夫,赐教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