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言几乎感觉不到自己左手的存在了,被咬穿的地方骨头似乎都碎了。他用尽最后半口气,完好的右脚猛地蹬在身后塌陷渠壁的硬泥块上。
咔嚓!
脆响来自他的脚踝,但反作用力让他终于摆脱了骨爪的钳制,如同断线的破麻袋,滚进旁边更深、更黏稠的一片污水洼里。
污水淹过口鼻,腥臭冰凉。
他蜷缩着,像只被撕烂的耗子,在污浊的水坑里剧烈呛咳。每一次喘气都伴随着断骨摩擦和脏腑撕裂的剧痛。喉咙没碎,但肩颈后大片皮肉翻开,深可见骨。左手两根指头消失,手腕关节扭曲,骨头茬子刺破皮肤,混在污黑的泥水里。更糟的是……
意识沉入身体。
左肾的位置,如同塞进了一块烧红的烙铁。金血的污染在刚才那同源碎骨相斥的狂暴冲突中被强行引动、扩散,彻底失控了。一股灼热、阴毒、带着毁灭与再生交错感觉的力量,正顺着残损的经脉,在他脏腑间左冲右突。
假死的状态早已解除。
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……更诡异的“活”着。
像尸体,像被强行粘合的碎陶。
死亡的味道混杂着葬土的气息在他体内发酵。
不远处,紫煞妖骸仍在污水中疯狂扭动、嘶鸣,下颌处那一点暗金异光如同跗骨之蛆,灼烧着它枯骨深处的黑暗。
黑暗的污水深处,苏言仅剩的那只左眼睁开。
浑浊的污水和血污里,他的瞳孔深处,不知何时,竟悄然浮起一丝……几不可察的、浑浊的暗金色。
非人,非尸,非活。
喉管每一次艰难的起伏,都尝到了溺毙般的锈腥味,和葬土深处那股……催命的甘甜。
冰冷的污水没过口鼻,苏言蜷在泥泞里呛咳。每次呼吸都牵扯着肩颈撕裂的伤口,肺像破风箱般嘶哑作响。左臂失去了知觉,断腕处的骨头刺出皮肉,浸在污黑的泥浆里。更深处,左肾的位置如同塞进一块烧红的烙铁,灼痛混合着葬土金血的阴冷毒素,沿着残损的脉络向五脏蔓延。
他盯着水面自己模糊的倒影。污水浑浊,但那仅存的左眼瞳孔深处,一缕浑浊的暗金色悄然沉淀,如同古墓深处渗出的苔藓。
非人,非尸。这副残躯,正在葬土的侵蚀下缓慢变质。
不远处,刺耳的骨骼摩擦声撕裂死寂。紫煞妖骸深陷泥沼,枯瘦的脊柱疯狂扭动。它下颌深处,那截被强塞的暗金碎骨正与尸气激烈冲突。暗金流光在朽骨缝隙间狂乱窜动,如同滚烫的油滴在冰面爆开细密裂纹。每一次灼烧,妖骸喉管就喷出一股混杂着尸气和暗金光点的恶臭黑烟。
它无法挣脱。本能驱使着它用骨爪撕挠下颌,每一次刮擦都带下腐骨碎屑,徒增痛苦。这妖骸暂时成了困兽,但那对燃着幽绿磷火的眼眶,却死死锁定了污水中的苏言,饥饿和狂暴从未消退。
苏言移开目光。疼痛变得迟钝,但感官却诡异清晰。他能嗅到妖骸骨缝间溢出的尸毒与金血激烈反应的铁锈腥气,能感觉到左臂伤口泡在阴冷泥水里的黏稠湿重,甚至能感知到肺里每吸入一口浑浊空气时细微的滞涩感。
活着?不如说是腐朽得更慢一些。
他微微蜷起还能活动的右腿,脚跟试探着触到渠底某个坚硬光滑的东西。不是石头。触感冰冷刺骨,沉甸甸的。昏迷前最后一瞥的记忆碎片闪过——塌方时被卷入污泥的几块火裂玉?李魁那帮人清炉底的垃圾,混杂着剧毒残渣。
火裂玉……苏言残破的念头被黏滞的思维裹着艰难转动。葬土妖骸属阴湿秽物……怕火?怕剧毒灼烧?那这些带着炉毒的火玉……
一缕微弱却清晰的意念,如同濒死者指尖弹出的最后一枚铜钱,落入意识中央那点沉寂许久的【概念笔】微光之中。
激活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