你昨晚画了七只恶鬼,许玄玑走近时,提灯里的火焰突然变成靛蓝色,第七只青面鬼的舌头上,是不是有‘王建国’三个字
沈砚瞳孔骤缩。昨夜他确实在青面鬼的舌尖无意识画了客户的名字,当时只以为是笔误,现在想来,分明是画笔借他的手,提前定下了第一个祭品。
跟我来。许玄玑突然拽住他的手腕,掌心的茧子蹭过沈砚昨夜被笔尖刺破的伤口。剧痛中,沈砚眼前闪过无数重叠的画面:殡仪馆的走廊变成青石板路,两边站满水墨勾勒的纸人,而许玄玑的道袍上,正浮现出与他母亲临终前相同的绘灵师咒纹。
他们在停尸房的消防通道停下。许玄玑抽出太阿剑,剑尖挑起沈砚背包里的《百鬼夜行图》,剑身上的北斗纹与画轴边缘的墨隐阁徽记突然共鸣,发出蜂鸣。你母亲没告诉你,墨隐阁的镇灵绘术,从来都是用恶鬼养笔他反手将剑钉在墙上,剑刃映出沈砚身后逐渐凝形的白无常。
半透明的鬼差拖着血勾,脚踝处还连着昨夜画纸边缘的墨线。沈砚浑身僵硬,看见白无常的面巾被阴风掀起一角,露出的下巴上,竟纹着与自己相同的墨隐阁族徽——那是他从未对任何人说过的、刻在锁骨下方的胎记。
它在等你画完第十只鬼,许玄玑咬破指尖,在剑身上画出血色星图,每只恶鬼现世,都会带走与你有因果的人。王建国为什么能找到你因为他三年前买通火葬场员工,偷了墨隐阁地宫里的《镇魔图箓》残页。
白无常的勾魂索突然甩出,在沈砚颈侧划出血痕的瞬间,太阿剑发出清鸣,七道星芒从天而降,将鬼差钉在墙上。沈砚这才看见,停尸房的天花板上,不知何时布满了用他的血画的微型百鬼图,每只小鬼的指尖都指着他的心脏。
看画轴背面。许玄玑踢开地上的符纸,沈砚这才发现,原本空白的画轴背面,不知何时浮现出用指甲刻的血字:停笔则魄散——你每停笔超过十二个时辰,体内的人血徽墨就会反噬,化作鬼手绞碎你的魂魄。
他猛地想起昨夜在工作室昏迷的时间,从凌晨三点到中午十二点,刚好九个小时。如果不是许玄玑找上门,他可能已经死在第二次反噬里。
完稿则魂祭呢沈砚盯着白无常逐渐透明的灵体,发现它的胸口处隐约有个人形轮廓,与母亲临终前的姿态一模一样。
许玄玑沉默片刻,剑指划过画轴,露出更下面的一行小字:百鬼归位之日,鬼王借体重生——而你的血,就是打开幽冥砚池的钥匙。
走廊尽头传来脚步声,白无常突然发出尖啸,勾魂索扯断星芒,朝着沈砚的眉心刺来。千钧一发之际,许玄玑将他扑倒在地,太阿剑擦着他的鬓角划过,削落白无常半片面巾。沈砚在倒地时瞥见,鬼差的右眼位置,竟嵌着一枚与母亲陪葬品相同的墨隐阁玉坠。
它盯上你了。许玄玑拽起他冲向安全出口,提灯的光晕里,沈砚看见自己的影子正在逐渐墨化,脚踝处缠着的,分明是白无常的勾魂索投影。
当他们撞开消防门的瞬间,冷雨劈头盖脸砸下来。沈砚摸向口袋里的画轴,却发现宣纸不知何时被血水浸透,原本的七只恶鬼变成了八只,新增的那只吊死鬼舌尖垂下的,正是王建国的工作证照片。
更令他窒息的是,卷末的鬼王轮廓愈发清晰,那微微扬起的下巴,那垂落的发丝弧度,分明是母亲生前最爱的侧影。而在鬼王的掌心,正托着一个墨色光球,光球里蜷缩着的,竟是沈砚自己的倒影。
许玄玑的道袍在风中翻飞,他突然转身,剑指抵住沈砚的眉心:现在有两个选择——要么继续画,用你的血喂饱百鬼,赌镇魔图箓能在鬼王成型前找到;要么现在停笔,看着你父亲和所有与你接触过的人,都变成画里的下一个祭品。
沈砚盯着剑尖颤抖的符纸,想起父亲病房里的消毒水味,想起母亲临终前塞给他砚台时,指尖比冰柜里的王建国还要冷。他伸手摸向颈侧的伤口,鲜血滴在画轴上,竟让恶鬼们的眼睛同时亮起红光。
我画。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像浸在墨汁里,但你要告诉我,当年墨隐阁灭门案,到底还有多少人活着
许玄玑的瞳孔骤缩,星图在他掌心明灭不定。远处,殡仪馆的方向传来玻璃爆裂的脆响,混着白无常尖细的笑声,在秋雨里碎成无数墨点——那是画灵突破封印的信号。
而沈砚不知道的是,此刻在千里之外的南洋雨林,戴青铜面具的女人正对着蒸腾的尸油蛊盆轻笑,她腕间的人骨手链突然发出共鸣,每根指骨上都刻着同一个名字:沈砚。蛊盆里浮起的绘卷缓缓展开,露出与他手中相同的《百鬼夜行图》,只是卷末的鬼王早已成型,正握着一支由人骨磨成的狼毫笔,笔尖滴落的,是真正的心头血。
3
墨噬病房
消毒水的气味混着墨腥在鼻腔里打结。沈砚攥着帆布包站在肿瘤病房门口,指腹碾过包内画轴上凹凸的血字——从殡仪馆逃出来的三小时里,《百鬼夜行图》又多了两只恶鬼,一只独眼灶君,舌尖卷着护士站值班表上李姐的名字;另一只无头轿夫,肩舆里摆着父亲床头那盏青瓷台灯。
小砚父亲的声音从病房传来,带着化疗后的气若游丝。沈砚猛地抬头,看见玻璃上贴着的禁止探视标识正在渗墨,禁字的最后一捺化作鬼爪,指尖正对着父亲的病床。
推开门的瞬间,心电监护仪发出刺耳的警报。沈砚瞳孔骤缩——父亲的输液管里,透明的葡萄糖溶液不知何时变成了浓稠的徽墨,正顺着软管爬向老人手背的留置针。床头柜上的搪瓷缸里,隔夜的白粥表面浮着完整的鬼脸,眼窝处是两颗泡发的红豆,正随着呼吸轻轻滚动。
墨……墨砚……父亲突然抓住他的手腕,枯槁的手指在他手背上划出渗血的痕,你妈……她在画里喊你……老人浑浊的眼球开始泛黑,眼白上浮现出细密的墨线,竟在临摹沈砚背包里那幅《百鬼夜行图》的轮廓。
走廊传来花盆碎裂的声响。沈砚猛地转头,看见值班护士李姐正靠在墙上,胸前的工作牌滴着墨汁,原本的照片被替换成吊死鬼的画像,舌尖还勾着她今早刚买的金项链。而她的瞳孔,已经完全被墨色吞噬,像两枚淬了毒的徽墨锭。
当心!许玄玑的道袍带着劲风撞开病房门,太阿剑横斩在沈砚颈侧三寸处。火星溅起的瞬间,沈砚看见李姐的喉咙里卡着半截勾魂索,末端正滴着墨汁,在地面汇成第十九代四个逐渐扭曲的血字——那是墨隐阁每代绘灵师的命数标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