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想反驳,想引经据典,却发现那些圣贤之言在边关残酷的现实面前,竟是如此苍白无力。他想起了路上饿殍遍野,想起了守城将士浴血而亡。
想起了司马羽包扎时那沉稳精准的双手……
“乱世之中,活着,护住想护的人,才是正道……”妻子昨夜的话,悄然浮上心头。
他张了张嘴,最终只化作一声长长的、带着苦涩的叹息,对着萧辰深深一揖:“学生……受教了。”腰弯得比任何时候都低。心中的坚冰,裂开了一道缝隙。
夜色如墨,浓重地笼罩着鹰嘴崖。白日喧嚣的堡寨沉寂下来,唯有哨塔上的火把在寒风中摇曳,发出噼啪的轻响。风雪似乎小了些,但寒意却更加刺骨。
堡墙之上,萧辰裹着厚实的皮袄,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下方漆黑的山谷。王铁柱抱着他的踏张弩,像一头假寐的熊,靠在冰冷的垛口后。
司马羽则如一道幽影,无声地巡视着另一段城墙。
经过白日的“开导”,李明远也强撑着精神,在堡内点着油灯的库房里,一遍遍核对着物资清单,试图用忙碌驱散心中的纷乱和隐隐的不安。
“柱子,感觉如何?”萧辰低声问。
“邪性!”王铁柱瓮声瓮气地回答,鼻子抽了抽,“风里有股子……躁气。胡崽子吃了那么大亏,不可能就这么算了。陈将军那边也没新消息过来,憋着坏呢!”
萧辰点点头。他也嗅到了空气中不同寻常的气息。兵部那批急单的箭矢刚送走,狼烽关方向就彻底没了动静。
事出反常必有妖。他沉声道:“传令下去,暗哨加倍,明哨火把减半。所有值夜兵卒,甲不离身,刃不离手!
让张燕带一队人,去山口那边,把咱们新埋的‘铁蒺藜阵’再检查一遍!”
“得令!”王铁柱立刻猫腰下去传令。
命令迅速传达。堡墙上原本间隔较远的火把熄灭了大半,只留下关键位置几点昏暗的光。士兵们下意识地握紧了兵器,呼吸放轻。
整个鹰嘴崖,如同一只绷紧了肌肉、潜伏在黑暗中的猛兽。
子夜时分,最深的寒意袭来。
“呜——呜呜——”一阵低沉、诡异的号角声,毫无征兆地从山口外的黑暗深处传来!声音不高,却带着一种穿透骨髓的邪异,瞬间撕破了夜的寂静!
“敌袭——!”望楼上负责瞭望的老兵声嘶力竭地吼了出来,声音带着变调!
几乎同时!
“轰隆隆隆——!”
山口方向,传来一片沉闷如雷、令人心悸的奔腾声!那不是马蹄声,更像是……无数沉重的巨物在疯狂冲撞大地!